“是，人好最重要。”張語語笑，“我今天也不婆婆媽媽查戶口了，什麽學校畢業的，在哪工作，賺多少錢，有什麽未來規劃，都和我沒關系，你想長期發展，抽個空和他聊聊未來，順便探探口風，他要是真的三五年不想結婚，你自己看著辦吧。”

夕嵐也笑著說知道了知道了。

他們吃了頓高雅西餐，各自拎著包、披著外套，去酒吧續攤，這次倒沒有玩太久，惦記著第二天一早就開始忙，大家在飲酒上多有克制，接近十二點時就散了。

夕嵐第二天七點鐘起床，到了張語語家，化妝師開始給伴娘們化妝、換裙子，伴娘裝是灰藍色長裙，大家的領口與袖口略有區別，頭發盤起，看上去很仙。她發了張自拍和一張合照給樊祁，姑娘們忙著再次確認接新娘時的環節，夕嵐也就沒再顧上自己的手機。

接新娘的環節放在接近中午的時候，大家堵著門，男方很豪氣地塞了幾個大紅包進來，夕嵐她們都沒敢收，作勢收下，轉頭將紅包放在一起，還給張語語。

接著就是些為難男方的小游戲，倒也不是特別過分，氣氛很好，大家都在笑，新郎往日都是一絲不茍、業界精英形象，為了抱得美人歸，不得不在張語語閨房裏雙膝下跪，簽訂“老婆的話都是對的”不平等條約。

他們那邊鬧得開心，樊祁仰躺在沙發上，舉著手機，反覆擺弄著夕嵐發來的照片。

比起在知墨婚禮上穿伴娘裝的青澀與拘謹，這一次給初中閨蜜當伴娘，夕嵐自然大方了許多，對鏡頭露出甜美的笑。他不太記得這位張語語的長相，畢竟只有一面之緣。

夕嵐喜歡為自己的朋友們保留隱私，對於張語語這些年的經歷，很簡略地告訴過樊祁。年少時的愛侶成年以後勞燕分飛，是很正常的事。

她的朋友們都開始結婚了啊。樊祁想。

他不排斥進入婚姻狀態，他隨時都準備好了。用了七年的時間認清自己只愛孟夕嵐的心，被她吃定了。話說回來，主動權掌握在夕嵐手裏——即使他從未明說。

他們認識快十年，在一起的時間不長，卻一直很合拍，在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上從沒有起過矛盾。如果夕嵐不願意結婚，他不介意一直保持情侶關系，如果她被催促，他則會在第一時間挺身而出。

如果沒有出什麽意外的話……年內是不會求婚的。樊祁想，至少也應該再相處一年半載。

談戀愛麽，彼此喜歡，相處愉快，互相包容，出不了什麽幺蛾子。

可是結婚不一樣，他們的人生被捆綁在一起，如果成立家庭，樊祁不想再長期奔波在國內外各個工程的第一線，“未來”是必須要商討和解決的問題。他不想失去夕嵐，也不想辜負楊熠教授的大力栽培，過程必然包括互相理解與妥協。

還有……王珺。

樊祁眸色深沈起來。

結婚以後，只要他們留在澤市一天，註定要與王珺變相捆綁在一起。王珺是他的母親，幾十年來沒有工作，他不可能真的與她一刀兩斷、劃清界限。金錢方面的問題不需要夕嵐操心，他和自己的父親會解決，人情往來卻少不了。

他再討厭王珺，也不可能完全阻止王珺為難夕嵐——至少當王珺提出要求，要兒媳隔三差五去看一看她時，樊祁能做的，只有盡量陪同，與嘗試減少接觸頻率。

生活不是童話故事，沒那麽多一勞永逸的方法。結婚就是……必須要站在同一條戰線上，共同面對這些無法避免的麻煩事兒。

有太多事情要在結婚之前理清楚。

結婚還是……急不得。

張語語的婚禮進行得很順利，他們家就她一個女兒，父親在臺上哭紅了眼睛，張語語也是又哭又笑的。

等典禮流程走完，到了新娘擲捧花的環節，張語語抱著自己的捧花，找司儀拿過話筒，抹去眼角的淚，帶著笑說：“今天這個環節，我想做一個小小的改動。首先特別感謝伴娘團的姑娘們，是我從小到大的朋友親戚，能聚在一起特別不容易。這麽多好姑娘裏，我最擔心的是我的初中同學，小孟。”

夕嵐猝不及防被點名，滿臉詫異地望著臺上的友人。

“小孟很漂亮，性格也很好，是個堅強的姑娘。”張語語說，柔聲細語的，“我不是要借這個場合給她找對象——本來是這麽計劃的，昨天發現她有對象了——她本科畢業的時候，當了高中閨蜜的半年；現在工作了，又當了我的伴娘。已經當過兩次伴娘，參加了這麽多場婚禮，祝福了不少新人，是時候考慮考慮自己啦。

“遇到合適的就定下來吧，一直飄來飄去的，總該有個家。”張語語話說得很隱晦，夕嵐卻明白她為什麽在婚禮上如此放心不下自己。

從失去母親以後，她就像無根的浮萍，一直漂浮著。她會告訴朋友們，放學了“要回家”，不過那只是一種說法，那是個房子，不是她的家。父親在她少時對一些事情沈默不語，實則心中早有算計，等她讀完書，立刻擺上臺面算得一清二楚，幾乎是在分家了。

她從不依靠自己的父親，一直在努力給予自己安全感，艱難地頂著壓力活著。即使沒有特別大的經濟壓力，來自各方面的心理壓力足以讓她在理智邊緣掙紮，反覆失眠，輾轉反側——直到再一次遇見樊祁，終於感到心安。

張語語不是當煩人親戚，結婚是夕嵐重新擁有屬於自己的家的唯一方式，如果一切順利，她願意看到自己的閨蜜在世界上的某處穩定下來，過很普通、很平凡、也許偶爾有爭吵、但總體快樂的小日子。

伴娘們笑著圍在夕嵐身邊，讓張語語蹲著，直接把捧花塞到夕嵐手裏。

大家都在笑，將這一刻定格成永恒。

一定要幸福啊。張語語說，招呼攝像師來給她們拍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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